杨家堡的窑洞时代一直持续到80年代中后期,然后进入了半砖瓦时代。这时候的房子用黄土打墙,用木梁、木椽和小木板盖顶,外墙最顶上两层用青砖裱一下,做出简单的小小的飞檐的样子。
站在村外看,杨家堡的颜色是高高低低的黄土墙和墙顶上一点点的青色。但是,村里有两栋建筑是完全不同的。这两栋建筑从墙根儿到房顶,一水儿的红砖,墙角还有混凝土加钢筋浇筑的柱子。杨家堡其他的房子像是从黄土里长出来的,而这两个建筑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。这两个地方一个是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,另一个是庙。
学 校
杨家堡小学有六个年级,两个老师和两间教室,每个年级2到10人不等。每间教室三个年级,老师进门第一句话是,现在是二年级的语文课,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同学上自习。这时候二年级的学生们得抬头挺胸,背起手臂开始上课,另两个年级的同学埋头自习。
自习的同学们有个特权,可以自由走到操场上,在自己的“领地”内学习。黄土地面做纸,用废电池中间的墨色铅棒做笔。自己在地上画一个大方框,在里面整整齐齐地写上老师布置的作业,等到下课的时候,老师就在各个方框间踱步,检查作业。这领地在上课期间是有“法律效力”的,其他任何同学不能随意踏进,要是有人恶意涂抹了地上的字迹,当事人可以直接告老师,这和撕别人作业本的行为是一样的严重。我弟弟在学前班的时候开窍比较晚,a、o、e这些字母学的费劲,写的难看,老师想了个好办法,用一根尖尖的木棍在地上深深地刻下这些拼音字母,学生只要拿着铅棒沿着痕迹一遍遍描就好了。一学期过去,那二十几个黑黑的字母像是一幅奇怪的篆刻作品呈现在校园里。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虽滑稽但有效的教学方式,学前班毕业考试我弟弟对拼音字母做到了真正的倒写如流,快速且标准。
要是太阳太晒,自习的学生们可以趴在教室外面的窗台上写字。低年级的小孩个子小,够不到窗台,得站在自己的小凳子上。刚入学的小孩踩着凳子趴在窗台上,经常忘了写字,要么走神,要么盯着玻璃窗里面给其他学生讲课的老师,等到老师突然呵斥里面同学的时候,他一紧张腿一软,摔到院子里去了。等他哇哇哭的时候,老师跑出来大声问:“你咋了?”旁边的答一句:“老师,你骂人的时候,他吓得掉下去了。”老师没话说了,等小孩儿爬起来抹鼻涕眼泪的时候说一句:“好了好了,别哭了,别哭了,给你放假半天,回家去吧。”这伤员来不及收拾书包,破涕为笑,带着满身的黄土小跑着出了校门回家玩去了。
六个年级,两个老师基本上是连轴转,虽然只能开语文数学两门课。我三年级的时候,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手风琴,老师上过师范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,会拉琴会唱歌,教给我们唱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,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》,说是唱好了可以去学区里参加歌咏比赛。练了多半个学期,后来我们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,因为我们去学区要下一座山,翻一个沟,再上一座山。老师说小孩子太多,怕从山上滚下去,不敢去了。
杨家堡人少,不像小村子,更像个大家族。所有人都姓杨,大家都能正儿八经的排上辈分,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的老师一个我叫三叔,一个叫大哥。但是进了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大门都得叫老师,三叔是大杨老师,大哥是小杨老师。大杨老师从师范毕业之后直接回家,盖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、招学生、当校长。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刚盖成的时候,新黑板上的油墨还没有干透,他用粉笔写了一行字: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。第二天去擦的时候,这行字和油墨一起干了,怎么擦都不能完全擦干净,到现在为止,杨家堡小学的黑板上还有一行淡淡的粉笔字: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。
小杨老师初中毕业十几岁就当了民办老师,一直当了三十几年。后来有好几次转正机会,他要么不符合条件,要么符合了条件又排不上号。他话少脾气大,有一年又错过了转正机会,他衣衫褴褛背着玉米面馍馍带着喝水杯子,骗开县教育局局长的家门,进去说要安营扎寨常住,局长家里人都吓坏了。局长见多识广,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。小杨老师回来后说他和局长成好朋友了,我们都很佩服他。再后来换局长,他还是没能转正。后来我上了大学念了新闻专业,他知道我以后要当记者,就很庄重地和我说,你以后到了报社给我呼吁呼吁,我为教育事业贡献了三十几年了,工资连饭钱都不够。我后来没当成记者,也没办法给他呼吁,每次见他都很惭愧。前几年他走好运了,儿子女儿都考上了大学,他也坐着末班车转正成了公办老师。他背着自己家地里的大西瓜又去感谢领导,领导说不能收群众礼物,他又把西瓜背回来了。
杨家堡田地少,雨水少,收成少,读书是不多的出路之一。学生考上了重点大学,家里说,去了好好学,出来找个好工作;考上二本的,家里要赌一把,复习一年,试试考重点;没上本科线的,那必须得复习,一年两年三年,考上为止。
庙
庙是神圣的地方。
庙门上年年贴对联,每年的横批都一样,要么是风调雨顺,要么是国泰民安。其实神除了管这两件大事之外,要照顾的更多的是一些小事。
杨家堡每年过年有两件大事,一是“问庄稼”,一是“接喜神”。“问庄稼”是在三十晚上,村里的男人们都跪在庙院里,两名轿夫请着神龛打字,主事的提问,神通过轿夫手里的神龛回答。来年麦子能有几成,豆子几成,玉米几成,土豆几成。神说完落座,信众奠酒烧纸放鞭炮。第二年种地的时候,三十晚上的信息是重要的参考。
“接喜神”是个欢乐的仪式。按照神指定的喜神方位,全村的男女老少在大年初一的清晨,赶着全村的驴、骡、羊群向这个方向进发,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,跑在最前面放鞭炮。来到村外的开阔地的时候,各种爆竹、二踢脚,还有自制的威力巨大的雷管儿,都在这里燃放。人们在积雪里互道过年好。等到太阳慢慢高起来,孩子们带来的鞭炮都放完了,年老的大声问一句,喜神接上了吗?中年的齐声喝:接上了。仪式结束。孩子们掉头往村里跑,大人们相约去谁家喝酒,老人们走在队伍的最后,慢慢的聚成堆儿,年纪小的给年纪老的作揖拜年。
神有时候还要管诉讼。杨老七家的羊丢了一只,他怀疑是杨十七藏起来了。两人一开始先聊各自放羊的路线,看看有没有羊串群的可能,慢慢的杨老七就觉得找到了证据,要杨十七还羊,杨十七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诬陷,两人在大路上高声争执。最后,杨老七使出杀手锏:你说你没赶我的羊,你敢不敢和我到庙里发誓?杨十七也不示弱,发誓就发誓。走!走!两人脸红脖子粗,快步往庙里走去。快到庙门口的时候,杨十七脚步慢了:要不我回去再到群里点点数。杨老七也回一句:那我再到山里找找。毕竟进庙发誓是个严肃的事,闹到这个份上,两人都不太好意思。两人各自找到台阶,回家点数的点数,上山找羊的找羊……
杨家堡的人们信神。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,都会去庙里问问。盖房子要问方位,娶媳妇要问日子,孩子考大学也得到庙里祷祝几句。最有趣的是,头疼脑热也去问神,按照神的指示,要么在家里某处挂个镜子,要么在院里某个地方烧点黄纸,或者去祖宗的坟上送点祭品。还有些时候,神会告诉他,你这病该去医院了,好好打针吃药挂吊瓶,这家人便安安心心的去医院了。
人们接受神的庇护,也以自己的方式敬神。最大宗的开支当然是建庙了,庙不像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,可以从乡里筹点钱来,建庙只能自己出钱。好在建庙集资有个便利处,可以到邻村去化缘,有家境殷实的,乐意为杨家堡的庙贡献点力量。庙修成的时候,还铸了一口小小的钟,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,本村的外村的,人人的贡献都记在上面。这钟挂在庙檐下面,来上香有兴致的就找根木棍敲一敲,给安静的村子一点悠长的小小的声响。
平时庙里香火不多,有闲暇的老头隔几天去上柱香,扫扫地,洒洒水。香火多的只有中秋、春节这些大节日。但农民有农民的虔诚,每家每户都把第一笼新麦馒头端到庙里供奉。新麦馒头就是用当年的打下来的麦子磨出的面粉蒸出的馒头。家里人要等到馒头在庙里供奉过之后才能吃。新麦馒头的味道确实是不一样的。
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在村北,庙在村东。
这两栋漂亮的砖瓦房是杨家堡人们的信仰所在。所谓尽人事,听天命。人们把奋斗和努力放在bet88 trực tiếp bóng đá和田里,把命运和未知放在庙和神那里。拼尽全力,然后心安理得。
(来源:新疆集团党政综合办公室 杨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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